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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一個散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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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一個散修

塗山月眼眸中一片冰霜,他將手指劃開,鮮血瞬間從指間湧出,又兩指並攏,在空中飛速游走,畫出了一張帶血的靈符。

那是一道扼邪符。

無數細碎血珠被打進妖物體內,但令人意外的是,那些妖物卻只是停頓了片刻,又轉瞬暴起,反而更加兇猛地攻擊著。

“師兄!小心!”少年郎駭然驚懼。

陰懷江隨意躲過了幾個人皮傀儡的攻擊,聽見這聲音,下意識地便朝那片金色看去。

女妖尖利的指甲馬上要刺入那人的後心,而正被妖嬰拖住的人顯然無暇顧及背後的危險。

來不及多想,陰懷江手中凝出一把九寸短匕,徑直朝那手掌斬去。

等塗山月分神回頭,女妖的右手掌已被齊根斬下。

斷口處的幽青短匕帶著濃郁的靈力破開她的皮肉,又沿著經脈迅速鉆進了胳膊裏。

不得已,女妖只能斬斷右手臂膀,使那匕首不得順著經脈破開她的心臟。

幾乎是同時,數張靈符追圍在女妖周圍,女妖被困住,久久不得脫身,她怨毒地看了兩人一眼,在靈符貼近時,身體陡然抽搐扭曲。

一只灰狐脫下皮肉,遁入夜色,飛速逃走了。

隨著女妖的遁逃,屋中的其他傀儡很快潰不成軍,逐一被眾人擊殺。

陰懷江坐在一張圓木桌旁,周圍坐了一圈人。

少年郎們洗凈了臉上的油彩,青澀的面孔仍然籠著一層恐懼的灰白。

不過死裏逃生的慶幸又在眾人心裏播下幾顆安定的種子,使得他們現在能稍微安穩地坐在前一刻才逃脫的魔窟中,而不至於愚蠢到立刻離開宅子跳進另一個虎口。

“少俠?少俠!”

清朗的少年音將陰懷江從思緒中拉出,

“我們都說了各自的姓名宗派,你還沒說呢。”

陰懷江擡頭,幾雙黑亮的眼睛灼灼望向他。

剛才說話的人叫趙思堯,是碎星閣的弟子,據他所說他是和他的師兄一起被宗門派到此地來處理妖邪事務的。

“陰懷江,散修。”陰懷江淡淡開口。

“散修?”趙思堯眼中滿是驚詫。

散修是天下對無宗無派的修道人的統稱,他們沒有正統宗派提供的系統學習和教導,也很難修習上乘的心經功法。

因此散修中只有極少部分人能夠憑借自身天賦和氣運成就大道,絕大多數散修竭盡一生也只能止步於玄階。

然而當今天下能叫的出名字的散修高手絕沒有一個叫陰懷江的人物。

不是趙思堯不想信,實在是陰懷江這人確實不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散修,他的修為之高甚至在他們所有人之上。

“你那麽厲害,怎麽可能只是……”一個散修?趙思堯的話只吐出一半就被人半路劫去。

“陰先生,”塗山月淡淡開口,輕飄飄地看了眼趙思堯,而後重新將視線定格在陰懷江身上,

“今日多虧了先生仗義援手,若是日後有任何需要的地方,只要先生知會一聲,無論何事,在下必定竭盡所能。”

塗山月長了一雙極好看的眸子,那雙眸子在盯著陰懷江看時格外得亮,就好像有一束光將它慣常的冰冷融化,只剩下無盡誠摯。

“好。”陰懷江莞爾一笑,眼神追著那光,想要抓出來看看。

“對,對,對!”趙思堯連連肯定,臉色因激動漲得通紅。

他情真意切地拱手抱拳,朝著陰懷江深鞠了一躬,感激之情溢於言表。

“陰先生,您今日之大恩如同再造,我趙思堯銘記五內,日後當牛做馬全憑招呼!”

趙思堯說得極大聲,一旁的其他人也紛紛加入進來,你一言我一語,七嘴八舌地表達著同樣的謝意。

“塗道友。”

粗獷的男聲突兀地橫插進來。

一個黑袍男子領著幾個年輕人徑直走向塗山月。

塗山月唇齒微啟,正欲寒暄之際,黑袍人卻似乎早就洞悉他的心思,未待他吐露一字,便已然袒露來意。

“我和幾位友人商量好了。”

黑袍人朝身後看去,縮在他後面的幾個人佯裝鎮定地望著他,可那樣子著實與驚弓之鳥沒什麽區別。

他嘆了口氣,語氣堅定:“我們打算現在就出村。”

塗山月眉頭微皺,“可……”

“我們現在就要走!”

縮在黑袍人身後的小個子擡起頭,驚懼地低吼:“女妖逃走了,不會有危險的!不會有危險的!”

他看著眾人的目光,瑟縮了下,嘴裏神經質地不停說著,

“不會的,不會的,不會的……”

聲音越來越小。

“不會出事的。”

“就是,就是。”

其他人也紛紛附和。

“那女妖只是逃走,又沒死,萬一你們剛出去,她就又回來了怎麽辦?”

趙思堯語氣頗急,還帶著點不可說的恨鐵不成鋼的意味。

“趙思堯!”有人反駁道,“那女妖受了重傷,早就逃得遠遠的,怎麽可能還回來?你留在這找死,也別想拉著我們給你墊背!”

“你放狗屁!”趙思堯氣極了。

這話說的有些難聽了。

陰懷江瞥了眼說話的人。

那人躲在黑袍人身後只冒出個腦袋,他見著趙思堯擼起袖子要打人的模樣,又驚慌失措地像個鵪鶉一樣將腦袋縮了回去,完完全全躲在黑袍子的後面。

趙思堯見他這副德行,啐了一口,氣勢洶洶地要和人掰扯,卻被塗山月一個眼神給嚇退了回去。

也忒慫了點吧。

陰懷江有些好笑,趙思堯那怯怯的模樣,活靈活現得老鼠遇到貓。

“既然諸位已經決定了,山月也不強留,願諸位一路順風。”

塗山月並沒有再過多挽留,此地步步暗藏殺機,有人選擇原地休整靜待時機,就會有人想要殺出重圍奪取生機,別人怎麽選他塗山月無權決定。

房門被關上,發出嘎吱的聲響。

屋中只剩六個人,塗山月和趙思堯是碎星閣的符修,另外有兩人是臨門宗的劍修,最後一個是琉璃宮的醫修。

據他們所說,他們到這兒來是為了完成一樁宗派下發的任務。

當今天下主修四道——劍、符、醫、佛,無數修士受天之庇佑,汲取天地靈氣以此提升自身修為。

雖天下宗族門派眾多,但唯有四派成鼎足之勢,臨門宗、碎星閣、琉璃宮、金蟬院。

四個派系之首共同建立起一個監理門,以監管天下各處災邪禍事。

四大宗以兩年為期輪流值守監理門,每當某地發生了什麽難以解決的妖邪之事或其他大災禍時,鄰近此地的其他宗派便會將此事上報監理門,再由監理門統一部署解決。

今日陰懷江遇到的所有人自然也是監理門派來的,按理說他們有那麽多人甚至連四大宗都占了三個,去處理一樁尋常的妖禍應該綽綽有餘。

可依照今日的事態來看卻顯然不是那麽回事,若不是塗山月機敏,又恰好遇上了他,說不定有半數人都得折進去。

監理門會幹這樣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蠢事嗎?陰懷江百思不得其解。

趙思堯他們在這座幽深的宅院內已經被困了數日,日夜顛倒,疲於奔命,精神與體力早就消耗殆盡,剛剛又歷經了一場惡戰,舊傷未好又添新痕。

此刻松懈下來,滿身的疲憊與痛楚便如潮水般席卷全身,別看他們現在還人模狗樣的好生坐著,實則全憑一口氣在硬生生挺著。

塗山月先前已經把僅剩的幾枚丹藥全給了他們,在場唯一的藥修也再拿不出一粒藥丸。

可這些丹藥吃進去也只是能勉強護住心脈,至於他們身上的那些觸目驚心的外傷能起到的效用卻是微乎其微。

陰懷江想了想,從懷中摸出一個白瓶遞給塗山月:“這東西對治療外傷有奇效。”

拿著乳白瓷瓶的手在塗山月眼前晃了晃,修長白皙的手指捏住瓶身,塗山月打眼就瞧見了那顆點在中指關節處極小的紅痣。

塗山月接過瓷瓶,打開一看,裏面竟然是一小節軟肉,帶著淡淡的血腥氣,應該是某種妖獸的肉。

“這是蠖蚓的心肉”陰懷江在旁邊解釋。

“蠖蚓!”趙思堯突然激動地喊出聲,他一邊用力握緊拳頭,一邊用充滿震撼和期盼的眼神望著陰懷江。

周圍的其他三人也目光炯炯地看著那只普普通通的白瓷瓶。

眾所周知,蠖蚓是一種能斷尾重生的生物,可以說擁有另一種意義上的“永生”,它的心臟雖然不具備“活死人肉白骨”的功效,但能夠迅速修覆經脈骨骼的嚴重損傷,堪稱療傷聖品、藥中瑰寶。

趙思堯瞪大的瞳孔裏映射出瓷瓶裏深紅的軟肉,他的內心深處如同狂風呼嘯,震撼之餘不免對陰懷江的崇敬之情更深了幾分。

塗山月定睛凝視著眼前的陰懷江,盡管他還是之前的模樣,

這一刻,瑩黃的燭光卻仿佛溫柔了他的眉眼,就連臉上淩厲的輪廓也變得溫潤起來,嘴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,只是這一次似乎多了一點真實。

瓶子中的蠖蚓肉對眾人來說確實大有裨益,塗山月也不矯情,收下後再次對陰懷江鄭重道謝,旋即,毫不猶豫地將東西分給了每一個人。

陰懷江眼神掃過瓶口,裏面空蕩蕩的。

“你不需要?”他看似無意實則刻意地問道。

捧著蠖蚓肉的四人這才發覺塗山月竟然沒留自己的那份,他把所有的蠖蚓肉都分給了大家。

“師兄?”趙思堯眉頭緊蹙,擔心地望著他,顯然無法理解塗山月的決定。

“我沒事”,塗山月對陰懷江笑笑,隨後又給了趙思堯一個寬慰的眼神。

“我的傷勢並無大礙,相比之下,你們目前更需要這些蠖蚓肉。”他的話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。

為了徹底消除眾人的疑慮,塗山月順勢挽起袖子,白皙的胳膊上帶有少許傷痕,雖然有些許淺淡的紅腫,但大多已經結痂,正是愈合的跡象。

四人聞聲圍攏過來,仔細審視之下,確認塗山月所言非虛,他的確沒有性命之憂,僅是些微的皮外傷。

如此一來,四個少年才釋然松了一口氣,眉頭逐漸舒展開來,轉而滿心歡喜地開始享用手中的蠖蚓肉,期盼它能盡快幫助自己療傷。

撒謊,

陰懷江默默無言,

他連扼邪符一半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,怎麽好意思說自己只是輕傷?

陰懷江可不是趙思堯那樣的小傻子,三言兩語就能被糊弄過去,但他也不會自作多情地去拆穿塗山月的謊話。

東西已經給出去了,有的人不領情,他又有什麽辦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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